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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與天命:儒家天人關系的雙重視角

    時間:2022-08-18 08:17:19 哲學理論論文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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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與天命:儒家天人關系的雙重視角

      內容摘要:“命”與“天命”是傳統文化中一對重要范疇,主要指人所受到的限制。二者都起源于“令”,由“王令”而“天令”,又因“天令”對王權的決定作用從而成為王權之“命”。西周末,隨著傳統天命觀的式微,“命”開始向個體落實。孔子正是在對“命”深切體驗的基礎上重提“天命”,以作為君子之為君子的依據;子思又將其進一步落實為人之“性”。到了孟子,便通過“命”與“性”、“求在我者”與“求在外者”的比較,終于形成“命”與“天命”的不同規定:“命”體現著天對人之自然生命的限制,表現的是人所無法駕馭的客觀力量,但卻落實于人并表現為人之“命”;“天命”體現的則是人之自我確認的道德理想,其雖然出于人卻又必須證之于天,所以是天之真正的命于人者。命與天命,既體現了傳統天人關系的雙重視角,同時也是儒道兩家不同探索側重的一個基本分野。

      關鍵詞: 命 天命 儒家 天人關系 雙重視角

      儒學本質上是一種人生哲學,因而其全部關懷主要也就凝聚于現實的人生。但儒家的人生關懷又不僅僅是就人生論人生,而常常是從天的角度看人,并從天道的角度規范人生。所以儒之為儒并不在于就人生論人生,更重要的還在于從天道的角度看人——將人生看作是天道的載體或表現。正因為這一點,才為儒學提供了一種超越的依據或形上的支撐。儒家哲學的這一特征,最典型地體現在“命”與“天命”涵義之交疊與相互促成上,而這一交疊與促成所表現出來的首先也就是儒家主體性的“德和陰陽”與天人合一意識。

      對古人來說,對“命”的關注與思考可能是隨著生命的不再就同時開始了,但“命”一起始卻并不是以所謂生命、遇命出現的。在西周金文以及《詩》、《書》中,首先出現的是來自主宰界的“令”,包括王令、天令,“命”也就首先是以這種主宰之“令”的方式出現的,這就是傳統所謂的“天命”。西周末,隨著天命觀的式微,“命”開始向個體落實。到了春秋,始有孔子對個體之“命”的充分自覺及其與“天命”的并提,但其涵義則仍有互代互涵之處。從《中庸》始,才以“天命之謂性”的方式明確規定了“天命”的內涵,并由此揭示出人生的一個超越的領域或新的層面;到了孟子,隨著性善論的確立,“命”與“性”或“命”與“天命”便明確成為人生中不同層面或不同性質的指謂。在這一基礎上,“命”與“天命”的不同指謂、其涵義之交疊及其共同的天人合一指向,才最后明確起來,并由此成為儒家含義豐富而又源遠流長的一種文化傳統。

      一、從“令”、“天令”到“天命”

      據傅斯年先生考證,“命之一字,作始于西周中葉,盛用于西周晚期,與令字僅為一文之異形”【1】。從語音上看,“令從來母、命從明母者也”『2』,“在西周晚期金文中,一器中或專用令字,或專用命字,或命令二字互用,可知此時命令二字雖作兩體,實是一字”『3』;從字形上看,“命字從口部分突出外行,似當時令字加口字式猶未用得自然,與此字之全體猶未融化也”『4』。從傅斯年的這一梳理大體可以看出,“命”字脫始于“令”字,并由令字加口以突出外行而來;所謂“命令二字互用”的情況,正是二者含義相近,運用尚未分離的表現。所以,《說文》解“令”為“發號也,從亼ㄗ”;而對“命”則解為“使也,從口從令”。而阮元的《經籍籑詁》也以“令也”、“制令也”、“使也”、“教也”、“政令也”等等來說明命字,可見“命”確實由“令”字而來,是“令”的衍生字。

      從這一音、形、義的起源可以看出,“命”確實脫胎于“令”字,而“令”無論是“發號”的原意還是其在金文中的運用,也大體上不出此范圍。所以傅斯年通過對西周金文中“令”字的廣泛征引之后比較說:“歸納以上令字之用,不出王令、天令之二端,間有所令出自長上不專指君王者,然此固王令之一類也。曰‘顯令’,曰‘丕顯休令’,曰‘天子魯休令’,皆王令也。曰‘文武受令’,曰‘大令’,則天令也”『5』。這說明,在西周人的生活中,帶有主宰、發號意味的“令”占據了人生的大部分內容,對普通人而言,固然要服從“王令”;但即使是“發號施令”的統治者,也必須服從“天令”。

      既然已經有了“令”字,而“令”本身又包含著“王令”和“天令”,為什么還必須要有“命”字呢?這是因為,“令”只指“發號”主體,且具有明顯的主動色彩,而無論是“王令”還是“天令”,也都只能指“發號”主體而言,不能指受“令”者。而“命”則無論其“從口從令”的原意還是其通過“令字加口”以“突出外行”的本意,都只能指“受令”者,也具有明顯的使動色彩,這可能就是“命”字形成的邏輯根源。另一方面,隨著“西周人文精神的躍動”『6』以及從自然宗教向倫理宗教的轉型,尤其是殷周政權更替這一重大的社會歷史事件,也使人們不得不從對“發號”主體的關注轉向“受令”主體(因為僅僅從“天令”的角度是無法解釋這一更替的),也不得不對新的王權從“受令”的角度作出說明。這正是“命”字出現的歷史文化背景。證以“命”“從口從令”的構形特征及其“從口部突出外行”的字源學特征,則從“令”到“命”,正是人們從對“發號”主體的關注轉向“受令”主體的表現。

      “命”字的這一特征更典型地表現在作為其形成之根本動因的“天命”觀念上。本來,按照“命”、“令”同訓的原則,“天命”自然也就是“天令”,所以,無論是“天命玄鳥,降而生商”(《詩經??商頌?玄鳥》)還是“先王有服,恪謹天命”(《尚書·盤庚》上),其中的“天命”自然也都可以作“上天之令”解;如果說這里確實存在著與“王令”稍有不同的特殊指謂,那也就只能落實在至高無上的“天”與這一“令”之接受者的王權上,是“天”對王權的專令或特令;而通過“天”與“命”的直接相連也可以明顯區別于一般所謂的天意,——是“天”對王權之主宰性的“令”,從而也就是王權所以存在之根本依據的“令”。正因為如此,所以對王權而言,天之所“令”也就成為其所以存在之“命”。自然,這里既存在著相對于王令而言的因素,也是“天命”剛從“天令”形式中脫胎出來而又予以特別強調的表現。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從“令”到“命”的演變,恰恰是因著“天令”對王權之特殊的決定作用促成的。這正是“命”字形成的發生學根據。

      與此同時,對于殷周之際“天命”更替的現象,如果僅僅從“上天之令”的角度顯然是無法解釋的。由于“西周人文精神的躍動”,所以對周人來說,“天命”已經不僅僅是“天之所令”或“上天之特令”,而首先是就這一天令之接受者、擁有者與奉行主體而言的;具體說來,也就主要是針對“受令”這一人間帝王之主體性而言的。所以,當武王兵臨城下時,殷紂還大惑不解地反問道:“嗚呼,我生不有命在天?”(《尚書·西伯戡黎》)顯然,這里的“有命在天”雖然也指上天之令,但卻主要是就其在“我”而言的,——“我”就是這一“天命(令)”的接受者和擁有者。這就形成了一個重要的轉向,即從天之“發令”的主體性轉向了人間帝王“受令”的主體性。這又是“命”字形成的主體依據或主體性特征。論文命與天命:儒家天人關系的雙重視角來自WWW.66WEN.COM免費論文網na9Uke\Vq~=Hka:|k1zFQX1q?LxIULJ|Y~治安學論文~ -KLMyBx6sQ*c 7Lk#0

      正因為這方方面面,所以到西周便有“受命”一說,而周人也正借助這一觀念,對三代政權的更替以及武王伐紂的成功一一作出說明。如:

      商罪貫盈,天命誅之。予弗順天,厥罪惟鈞。予小子夙夜袛懼,受命文考,類于上帝,宜于冢土,以爾有眾,底天之罰(《尚書·泰誓》上)。

      天乃佑命成湯,降黜夏命。惟受罪浮于桀。剝喪元良,賊虐諫輔,謂己有天命,謂敬不足行,謂祭無益,謂暴無傷。厥鑒惟不遠,在彼夏王(《尚書·泰誓》中)。

      恭天成命,肆予東征,綏厥士女。惟其士女,筐厥玄黃,昭我周王(《尚書·武成》)。

      在這里,所有這些“受命”、“佑命”乃至“天命”、“成命”的說法,雖然其根據都源于天,但無論是“受命”還是“成命”,卻都是就人間帝王之主體性及其國祚而言的。這正是“命”字出現的前提和形成的表現。因為這里的“命”,已經不再是僅僅就其本于天而言,而恰恰是立足于王權之“受”而言的;所謂“己有天命”,正是“天命在我”的另一種說法。所以到了后來的戰國,天、命、性的關系就被明確規定為:“性自命出,命自天降”(郭店楚簡:《性自命出》),所謂“命自天降”,正表現了“命”之源于“天”而又表現于人的特征。

      所以,從“令”、“天令”到“天命”,從根本上說是與殷周政權的更替與“西周人文精神的躍動”密切相關的。因為正是這一更替,使人們關注的焦點從天轉向了人,從天之“發號”轉向了人(王權)之“受令”;而正是“人文精神的躍動”,又使“天”之“令”轉化為王權之“命”。至于周初統治者所總結的“天命靡常”(《詩經·大雅·文王》)、“惟命不于常”(《尚書?康誥》)之類的說法,實際也正體現并深化著人們的這一認識。所以,傅斯年先生關于“命字之起,蓋在西周中葉”『7』的看法,應當說是符合歷史實情的判斷。

      二“命”的個體落實與“天命”的轉向

      雖然西周中葉就已經形成了“天命”的觀念,但在當時,這一觀念主要還集中在王權國祚上,與普通百姓并無直接關涉;如果說有關涉,也主要集中在族群王權之遞相取代上,如殷紂的“有命在天”、文王的“天命靡常”,都是就天命與王權的聯系而言的,也都是就上天對王權之特殊的“佑命”立說的,所以這時的“天命”與個體人生并無直接關聯。但到了歷、幽時代,由于政治的黑暗,《詩經》中出現了“怨天罵天”之聲,于是“天命”也開始走向個體,并與個體的人生發生具體的關聯。這主要表現為三個方面:其一,由于王權必須以天命為基,因而天之“降命”也就進一步具體化為“命哲,命吉兇,命歷年”(《尚書·詔告》)等等,自然,這都是天之“佑命”的產物,也是“佑命”的具體表現。其二,正因為如此,所以“命”也就開始向個體靠近,所謂“怨天罵天”實際上正是因為對“命”的不滿而追問于“天”的表現。其三,正是對“命”的不滿、對“天”的抱怨,所以也就不能不進一步從個體角度對“命”進行反思,因而當時《詩經》中就已經出現了有命運意味的“命”字,如“實命不同”、“實命不猶”(《詩經·召南·小星》)以及“大無信也,不知命也”(《詩經·鄘風·螮蝀》)等等。所以,對于這一現象,徐復觀先生總結說:“到了《詩經》中,命運之命字,代天命而出現……”『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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