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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香三八"征文:面朝高鐵 春暖花開
"書香三八"征文:面朝高鐵 春暖花開
BY劉雅紅 中國通號電纜集團
父親是一名老鐵路,他十七歲那年,恰逢蘭州鐵路局招工,父親通過考試,從此成了鐵路人。這一干,就是大半輩子。
小時候,由于父親常年奔波在鐵路線上,我的印象里,父親就是火車,火車來了,父親就來了。姐姐總是嘲笑我,說我小時候只要看見穿著鐵路服,帶著大檐帽的叔叔,就喊"爸爸".
回想起年幼時,我腦海里對父親最深的印象,就是他背著行囊出行時,那鏗鏘有力的步伐和堅實偉岸的背影以及他身后那兩條背負著無數人的希望和夢想伸向遠方的閃閃發光的鐵軌。我還真切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特別想爸爸,就跑了出去追著汽笛轟鳴的火車一陣哭喊……
后來因家庭的原因,父親調到了鐵道部所屬的一家企業工作。父親不善言談,卻十分善于鉆研技術,在單位琢磨起"事"來,常常就忘了時間。姐姐總是領著我,在路口上等父親回家吃飯,眼看下班的人群一波又一波的從眼前走過,而父親每次都是人流走盡,他才出現。
有一回,飯熱了又熱,都晚上8點多了,父親還沒回來,母親惱了,拉著我們去廠里找父親。父親嘴唇干裂、滿臉汗水,一手油污,他一邊維修著設備,一邊正在給班組的工友和徒弟耐心地講解著故障的原因和處理辦法……母親啥話沒說,拉著我們掉頭就走,那天回家,她給父親多做了一個菜,碗里多打了一個雞蛋。
時間就像一個巨齒的輪子,昨天剛留下齒印,今天仍不停歇的往前滾去。我們在父親的呵護下長大了,父親卻變老了。后來因為一次搶修任務出了意外,父親從高空墜落,受了工傷。就這樣父親提前退休了,離開他日夜牽系的工作崗位后,我發現父親仿佛在瞬間迅速的變得越發蒼老。他常常不無感慨的說:這輩子干鐵路沒干夠,對鐵路有感情啊。
后來我們姐妹倆先后都進入鐵路工作,都成了"鐵路人",這讓父親倍感欣慰。他總是囑咐我將企業的報紙帶回家給他看,企業遇到了困難,受到了挫折他跟著揪心,企業有了發展,有了成績他就跟著一起興高采烈。退休多年,如今已經70多歲的他對鐵路的發展和變化仍然十分關注。
有一次,我們一家人坐高鐵去旅游,旁邊的乘客感嘆高鐵的快速和便捷,平時話語甚少的父親竟然十分主動的跟人搭話,說孩子們都是從事鐵路建設的,從"四縱四橫"大動脈布局,說到高鐵未來的發展和規劃,言語間神采飛揚,十分自豪。
只是父親現在真的老了,自從三年前得了慢性胰腺炎,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1.74米的身高,體重驟降至100斤左右。曾經健步如飛、身板硬朗的父親,如今變得腰背佝僂,消瘦不堪,走起路來是那樣的緩慢。大夫說,除了精心照料,也沒什么好辦法。每次輕輕攙著父親那仿佛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的胳膊,我的心理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的滋味。
前年假期,我應親戚之約前去海南游玩。那里藍天白云,綠樹成蔭,四季溫暖如春,水好,空氣好。看到小區里有許多來自全國各地的老人都在哪里結伴養老過冬,我不由心動。
我打電話給遠方的父親,父親高興的像個孩子,我最終決定買了套站在陽臺上能看見高鐵在遠處椰林中穿行的房子。
冬天來了,父母如候鳥一樣,飛到海南去過冬。海南氣候溫潤宜人,再加上母親的悉心照料,父親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體重終于有所增加,而母親的氣色也明顯變好。
今年春節,我們一家團圓在海南歡度佳節。我發現父親多年的習慣一點沒變,那就是每天晚上7點30分,雷打不動準時收看天氣預報,女兒、孫子、孫女所在的城市,孩子們的腳步走到哪里,他就天天看到哪里,并且還用筆記下來,逢變天,他就讓母親挨著打電話。
那天,我百無聊賴,隨手翻看著父親的天氣日記本,卻發現了一張奇怪的記錄,足足寫了一大頁,←6:30 6:45→……那是一張密密麻麻,排列整齊的時間表,時間從早上6點多一直記錄到深夜11點多。
我爸這記得啥啊?轉瞬間,我已猜到。淚水頓時模糊了我的雙眼。我仿佛看見了老父親消瘦的背影,從日出到日暮,從黃昏到深夜,坐在陽臺上一動不動,盯著窗外,等列車……都是因為我喜歡拍攝列車,都是因為上次我隨口說了句"累死了,我老拍不好,端著相機它不來,剛放下相機它就來了".他就坐在那里,記下了所有列車經過窗外時的準確時刻。春節期間,海口和三亞之間往返的列車,每天33對,共66次。
父親木訥少言,他一輩子也沒說過"我愛你",母親年輕時也曾嗔怪他不夠浪漫,在他的影響下,我們也都含蓄內斂,不太習慣用言語直接表達心中的情感,而事實上,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漸漸明白了什么是大愛無言,漸漸明白了愛其實有很多的表達方式。
假期很短,臨走時,我帶父母去看花海,也去看了大海。面朝大海,我心有遺憾,我問母親幸福是什么?她說幸福就是一家人都平安、健康。我說不夠,幸福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等我再攢點錢一定給你們換海邊的房子。父親急了,不換不換,幸福就是面朝高鐵,春暖花開。
如今,父親又多了一個愛好,用手機拍攝窗外朝霞里的高鐵、風雨中的高鐵、黃昏里的高鐵。父親眼花了,手也抖,他用"微信"發來的照片,常常是列車模糊的運行軌跡,可我依然覺得那畫面很美,因為我看見了每一幅畫面里,都有父親他說的那份幸福。面朝高鐵,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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