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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語守望者
愛爾蘭語守望者
作者/ 侯林梅
愛爾蘭語屬于凱爾特語。公元12世紀,伴隨著英國的入侵,英語傳人愛爾蘭,凱爾特文化受到重創。從13世紀開始,愛爾蘭作家用英語進行創作。①目前只有在愛爾蘭西部幾個郡愛爾蘭語才被當做第一語言使用,但在書面使用中,英語還占主導地位。
愛爾蘭著名女詩人努拉·尼·古諾爾(Nuala Ni Dhomhnaill)(1952-)在創作時堅持用愛爾蘭語,盡管國內根本沒有只講愛爾蘭語的人;盡管國內的其他詩人在創作時主要使用的語言是英語;盡管很多本族人都不理解她這樣做的意義——甚至她母親都稱她用愛爾蘭語創作是“發瘋”②,因為這無疑會在很大程度上限制她的讀者群以及詩歌的傳播,但古諾爾創作時堅持使用愛爾蘭語,因為她認為愛爾蘭語是一門極具彈性和情感感受性的語言;歷史厚重,富有神話典故;它還能擴展想象的廣度和深度,因為歷史的滌蕩使它能表達人們之間的點滴情感變化。古諾爾認為很多國際知名的學者都認為這門貧農的語言“好像總是馬上要變成詩歌”③。語言、文化、民族性是一個概念的三個部分,是密不可分的。古諾爾想通過愛爾蘭語寫作讓她的同胞們置身于愛爾蘭語言遺產中,以保留愛爾蘭文化、凱爾特傳統以及愛爾蘭性。正如法儂所說,對民族文化的張揚“不僅恢復了民族面貌,也會因此對民族文化的未來充滿希望”④。
古諾爾的詩歌“語言問題”,是用來回答評論家對于她用愛爾蘭語創作動機的探究,因為他們認為這是個瘋狂的舉動!皩⑾M耐杏跂|流/于這葉語言之舟……就這樣隨波漂流,/未知何處停泊;也許,就在/某位法老女兒的膝頭!保ń坎g)詩歌是借用圣經中摩西的典故:摩西曾被置于籃中,順流而下,后被法老的女兒撿到并收養。圣經中摩西負有將希伯來人帶出埃及、擺脫法老奴役的使命。上帝安排摩西被法老的女兒收養,是為了摩西日后能順利完成上帝交給他的使命。而詩歌中的這葉“語言之舟”承載的是像摩西一樣的希望。古諾爾的“語言之舟”中的“嬰孩”就是古諾爾的詩歌作品,是她的產兒。嬌弱的嬰孩“漂浮在河畔的/蘆葦/和燈心草中”,隨時面臨著生命危險。而古諾爾恰恰是希望通過將“嬰孩”、愛爾蘭語以及她的希望置于籃中來免除其面臨的生命危險!拔摇毕M@葉“語言之舟”能像摩西一樣,停?自在“某位法老女兒的膝頭”。在法老女兒的呵護下茁長成長。但問題的關鍵是:這葉“語言之舟”能否像摩西一樣,幸運地到達“某位法老女兒的膝頭”?雖然希望渺茫,前途叵測,但最后的孤注一擲也比坐以待斃更有意義,所以古諾爾像摩西的母親一樣,選擇了最后的奮力一搏。古諾爾用純愛爾蘭語進行創作,不遺余力地保留愛爾蘭語,就是在努力完成一項偉大的使命。
在詩歌“愛爾蘭語言”中,古諾爾則是以樸素的語言勾勒出了愛爾蘭語的歷史。 “我是愛爾蘭語……詩人們曾使用我/貴族們曾使用我/甚至孩子們也用過我/他們曾以我為豪/于是我興盛了//但是陌生人來了/他壓制我/更糟糕的是/我自己的人民遺棄了我……揚起我的頭/將快樂融入我的心中/請講我吧/請講我!”(楊建玫譯)在第一個詩節中,詩人化身愛爾蘭語這門古老的語言,以第一人稱的方式向讀者詳述了自己昔日的繁榮:“詩人們曾使用我/貴族們曾使用我/甚至孩子們也用過我”,滿是驕傲和自豪之情——“我”有著廣泛的使用域,被不同階層的人所接受;一門語言只有被人廣泛使用,才能永葆生機和活力,所以“我興盛了”。但在第二個詩節中,“我”猶如虎落平陽,“陌生人”“壓制我”,“我自己的人民遺棄了我”,“現在我衰敗了”,此處控訴英國殖民入侵的罪惡,揭露其給愛爾蘭語帶來的滅頂之災。歷史上,語言問題和殖民問題總是糾結在一起,通過強迫殖民地人民學習宗主國的語言和文化,殖民者試圖徹底抹殺被殖民者的文化意識、民族和身份、徹底將其“同化”。語言植根于深厚的民族土壤中,“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愛爾蘭語也是這樣。盡管現在講“我”的人很少,但“我”并沒有就此消沉,“衰弱/敗”的“我”堅信“我將永遠與你在一起”。至此——詩歌的第十六行,才出現了第一個標點,這表達了“我”將久已壓抑的復雜情感——曾經的驕傲、自豪和后來的屈辱、失望、無奈以及永遠的自信等一吐為快的心情。詩歌的最后四行給人以鼓舞和希望:“揚起我的頭/將快樂融入我的心中/請講我吧/請講我!”經歷過劫難后,“我”并沒有自暴自棄,而是滿懷希望,充滿信心,堅信“我”一定會被自己的人民重新接受,“永遠與你在一起”。
古諾爾的詩歌也關注由“仙女、妖怪和精靈構成的另一個世界.它們的影響在愛爾蘭人的日常生活中根深蒂固”⑤。它們也是愛爾蘭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古諾爾曾經寫道:“比如有天晚上,我決定去克里的嬸嬸家。她聽見我來了。她知道是我,因為她熟悉我在水泥路上的腳步聲。但當我輕輕敲門時,她還是喊道:“你是人還是鬼?”因為你有可能是兩者中的任何一個,取決于你屬于哪一類……這只是一個玩笑,但這個玩笑是藉由愛爾蘭語言本身豐富的想象力而實現的!雹蕖霸谠娙丝磥恚瑦蹱柼m語言的想象力是它最偉大的力量之一!雹呦胂罅κ俏膶W,尤其是詩歌的翅膀,所以古諾爾徜徉在愛爾蘭語中,獲得了詩歌最寶貴的資質。古諾爾的詩歌也不乏對另一個世界的描繪,因為在她看來,此世界即彼世界,彼世界即此世界。她將凱爾特神話中最負盛名的大英雄——光之子庫丘林改寫為一個不光彩的私生子。此處姑且不論詩歌所蘊涵的社會意義,古諾爾對傳統神話所進行的解構和刷新也是為了促進愛爾蘭語與時俱進,適應新時代的發展。在詩歌“梅德開口了”中,詩人借用凱爾特神話傳說中強健、兇悍、令人敬畏的梅德女王,讓她成為覺醒的愛爾蘭女性的統帥。為了愛爾蘭女性的榮譽和權力,好戰的女王再次發動戰爭,聲討愛爾蘭的男權統治。古諾爾立足傳統、尊重傳統的同時又刷新傳統。
生活在講英語同胞們的包圍中,古諾爾不止一次面臨身份危機和問題。她也在詩歌中描寫了自己的真實處境,掙扎于英語和愛爾蘭語兩個世界的兩難處境。詩歌“深夜捕魚”描寫的就是這樣的經歷。“懸崖下,/一只手熟悉/巨石上海草的生長,/另一只手,如海盜一樣/伸出去抓魚”,“這本書你何時/身處危險時都應該拿好。”“但我怎么會/用同一只手來抓魚?”“我的右手抓著/海草。在我左側,/一條閃閃發光、純金色的魚,……游離在/我的手掌左右。⑧古諾爾出生于英國蘭開夏郡的圣海倫斯,五歲時遷回愛爾蘭克里郡的丁戈愛爾蘭語區,那里至今仍然使用蓋爾語。⑨蓋爾語和愛爾蘭文化、凱爾特傳統一道構成獨特的愛爾蘭性。第一個詩節中詩人寫道:“是時候……一只手熟悉/巨石上海草的生長/另一只手,如海盜一樣/伸出去抓魚!薄笆菚r候”(it’s high time)暗指事情的緊迫性,“熟悉/巨石上海草的生長”暗喻去掌握海草所象征的愛爾蘭傳統文化,它植根于巨石——表明愛爾蘭傳統文化深厚的根基。“我”的“另一只手……伸出去抓魚”,“魚”象征愛爾蘭語言。身為愛爾蘭人,掌握民族文化之根的同時可以更好地駕馭本民族的語言。“說著一口標準的英語”的“陌生女孩”的出現打破了“我”自由、無拘無束的狀態。她的語言在“我”看來,“大部分/沒有意義,就像你聽到/拖臟的雪雜亂地/從天而降時發出的嘆息聲!边@表明了詩人對所謂的“標準的英語”的排斥。“陌生女孩”把一本書強加給“我”,并告誡“這本書你何時/身處危險時都應該拿好”——表明了英國殖民者在愛爾蘭人面前以主人、救世主自居的心態。手拿書本的“我”不能伸手捕捉那條魚,它“閃閃發光、純金色”“正在攪起誘惑性的波紋”且“游離在/我的手掌左右”,表明了“魚”和“書”各自所代表的世界之間的沖突:愛爾蘭語(熟悉的、自由的、被殖民者的世界)與英語(學究式、迂腐、殖民者的世界)。在詩人看來,盡管英語是一門通用的語言——或許能像“陌生女孩”所說的那樣化解危險,盡管現實中大部分愛爾蘭人會流利地用英語而不是愛爾蘭語交流,但“我”卻被“魚”所代表的愛爾蘭本族語深深吸引。現實中,古諾爾就是那位堅定的捕魚者,游弋在大海中,一只手抓牢傳統文化,另一只手盡情地與愛爾蘭語(魚)嬉戲、追逐。
她明確表示她獻身于這門語言因深信其“深層存在著令人愉悅和鼓勵的東西,同時也是語言和想象活力的源泉”⑩。古諾爾無數次地在她的書信、作品和采訪中表達了對愛爾蘭語的堅守和愛戀。一個民族若失去自己獨有的語言以及與之緊緊相連的民族性、文化和傳統等,那么這個民族將失去它賴以存在的根本基礎。在今天全球化、國際化的背景下,古諾爾對愛爾蘭語的堅守之途漫長而修遠,但是,其滿懷的信心和勇于負責的精神卻是值得當代知識分子借鑒的。
[作者簡介]
侯林梅(1979-),女,河南林州人,文學碩士,河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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