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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對全球化:提升文化自覺
【內容提要】全球化是以某種價值為指向的社會歷史過程。應對全球化,教育的一項重要任務是:提升人們的文化自覺。這種文化自覺包括:識別當今權力話語中文化“同質化”“一體化”的價值實質;增強民族的文化自主意識;提高對個體具廣泛影響的消費主義文化之反思能力。【摘 要 題】德育研究
【英文摘要】Globalization is a p
全球化是當代人所面對的重要生存境遇,也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包括教育學在內的各門社會科學的一個重要話題。
全球化作為一種社會歷史過程,它與其他社會歷史過程一樣,既是一個客觀的必然過程,也是人的主體營造過程;它既非人的隨心之所為,也不像自然過程那樣自發行進,它總是在一定的價值主體推動下,以某種價值為其向度的社會歷史過程。任何一種全球化的實踐或理論都必定是載負著某種價值、某種文化的。為此,要準確把握全球化——它是什么?它應當是什么?無可避免地要揭示其文化價值的內涵與實質。中國的價值教育要引導人們自主應對全球化,其主要任務就是要提升全球化中的各種文化價值自覺。應該說,這樣的自覺關涉到我們做怎樣的一個中國人的大問題。
一、全球化的文化拷問
什么是全球化?全球化所描述和指稱的是:在科學技術與生產力高度發展的基礎上,世界交往與人類活動超越民族與地區的界限與阻隔,形成全球范圍內各民族之間彼此相關的互相依賴的事實與趨勢。這種事實與趨勢是已經為人們的經驗所證實了的。吉登斯把全球化視為一種“時空分延”,他認為全球化使“在場”與“缺場”糾纏在一起,讓遠距離的事件和社會事件與地方性場景交織在一起。全球化作為一種歷史過程,早已從15世紀西方國家的海外擴張而開始,只是到了當代,這種趨勢日益顯著。
然而,如前所述,全球化的過程不是沒有價值主體的純自然過程。當世界上仍然存在著各種不同利益追求的價值主體時,也必然會有不同取向的全球化追求,也產生出不同的全球化的意義詮釋,形成具有不同價值指向的“全球化文化”,以此為所追求的全球化作出合理化的辯解。當今,居于強勢地位的西方發達國家是全球化的主要推動者,同樣也是全球化意義與文化的主要生產者。文化是一種“社會想象”,由他們所制作的全球化文化向人們所描繪的是一幅“同質一體”的社會想象與世界圖景:世界已經成為一體,在這個一體化的世界上存在著同質的秩序、同質的文化,面對共同的世界問題也形成了共同的價值追求,全球化也就是整個世界化合為一。這就是由當今權力話語所制作的全球化文化。
用中國人“聽其言而觀其行”的叩問方式,我們可以看出在這面全球化旗幟下推動的是何種樣的“同質”與“一體”。當今的世界所已經形成的事實是:西方發達國家的資本力量在全球的擴張,他們在全球的穩定和持久收益機制已經確立,在全球經濟中的中心位置得到加強,他們與發展中國家之間貧富差距的進一步擴大……美國經濟研究所所長克雷德·普雷斯托維茨說過:“全球化是美國最根本國家利益之所在……世界上大多數最為蓬勃而且成功的公司是美國公司,這就使得全球化看來像是世界其他地區人民的美國化”。[1]這樣的事實充分證明了:“看似不可逆轉的全球化進程絕非自然發展過程的結果。”[2]它只是一種有意識推行既定利益、既定價值的結果。所謂的“同質化”“一體化”其實就是“美國化”“西方化”。從我們所面對的全球化現實出發,穿透全球化的種種“同質”“一體”的言說,認清它的特殊價值本質,使人們準確地把握現今全球化究竟是什么?認識“全球化的方案主要是以西方聲音所提出的假設和所作出的反映為基礎的,在一個全球化的世界,各個社會是在一個新的旗幟下被邀請來慶祝第三個千年的來臨,這個旗幟就是:如果你不能變成像我們這樣,那末,你可以和我們一起或者在我們的領導下去生活”[3];懂得全球化并非是為全人類帶來福音的普照之光,它不是必然趨善的,能夠自行成為人類的共同好事。對于某一民族、某一地區的人來說,它可能是經濟利益的被剝奪,民族獨特文化之被解構。作為中國人,要不被強行納入全球化的主流話語中去,或為西方的強勢文化所放逐,就要學會對全球化作出文化的、價值的拷問,提高文化的自覺,全球化既是當代人的重要的生存現實,為此,這種文化自覺,也是當代人作為自覺生存的主體之必要。
倡導文化自覺決不意味要置身于全球化的進程之外。如前所述,全球化也是有其客觀的必然性的,在某種程度上,它是一種“非此不可”的過程。中國的發展壯大不能跨越全球化的參與過程。全球化也是一個復雜的、充滿著矛盾和斗爭的過程,它既是強勢國家擴展其利益實現它們價值目標的過程,同樣也是包括中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努力爭取自身利益,為實現自身價值目標的激烈競爭過程。為此,我們所要求的文化自覺,不僅要對現行的占強勢形態的“全球化”文化與意義作出拷問與批判,還要以自動的姿態參與全球化,并在這一過程中,以一種世界歷史主體的身份去探尋全球化的可能的、合理的走向。事實上,在當今世界中,“成型程度不同的種種‘世界’形象在‘世界歷史’中已經發生作用,并且在整個‘世界歷史’中常常引出很重要的結果”[4]。所謂的文化自覺,是一種自主型建構“世界形象”的自覺,也是一種探索全球化是什么?應當是什么的自覺,是祛除對全球化意義詮釋盲從的自覺,防止被動地納入世界“一體化”之中的自覺。教育應當使人認識:在我們面前所呈現的真實世界,無論從經濟、政治、文化看都遠不是一個已經結為一體的世界,不是已經趨于同質化的世界,它仍是一個多極多樣的世界,它是在無限差別、矛盾與對立中存在的。這就是當今世界的真實形象,是關于全球化的真實定義。或者說,多樣性與差異性應當就是當今世界的合理生態構成,任何形式的一元宰制都只能是對全球“生態”的破壞,導致世界的停滯、倒退。事實也證明:這類一體、同質的圖謀都曾遭到過不同程度的反抗,它只是加深了世界的分裂與對立。
世界既存在于多種多樣價值主體的空間之中,平等參與、平等對話才是推進全球聯系,達臻全球共生共存的合理走向。在這里,中國傳統文化所蘊含的“和而不同”的生態精神可能成為建構一個“和能生物,同則不繼”世界體系的重要文化資源。
二、全球化中民族的文化自主
不同的民族、國家、地域,產生了不同的文化,包括中華民族在內的許多民族都在長期的歷史發展中形成了各自不同的文化傳統。當今的世界仍然是一個多元文化并存的世界。這種多元并存不僅是現存的實然,而且它更是文化生存與發展之應然。每一種民族文化對于所屬民族來說都具有它的合理性和不可替代性,這早已為人類學家的研究所確認。從整個人類來看,不同文化之間的互動是人類文明發展的重要動因,正是在他們合力推動下才有人類文明的發展,這也是為一部漫長的人類文明史所證實了的事實。有人還認為:保持文化的多元化,才能避免文化走入“特化”(specialization)(注:“特化”是人類學家從人類的生物性推衍出來的理論,生物在演化過程中,大致要保持基因特性的多元化,避免走入“特化”的道路,才能在環境變化時得以適應。)的道路,在當今西方文化已日趨特化之際,保持其他族群的生活方式與文化特性,就如同保護瀕臨絕滅的稀有種屬一樣,是為了人類全體文化的永續存在而保存。[5]
一個民族的文化就是該民族的自我意識。民族文化一旦遭到摧毀,這個民族就成為沒有自我意識、沒有主體性的民族,也就不能表達本民族獨特的思想、經驗、價值與利益,不能建立起解釋自身生活世界、生活經驗的意義框架。這實際上就是一個民族的自我放逐。
民族文化也是一個民族的粘合劑,是族群認同之根基。民族文化的被消解,這個民族也就會因失去共同的價值信仰、符號體系而分崩離析。為此,一個民族對本民族文化的體認,關系民族的生存與發展。教育既為文化傳遞的工具,在文化傳遞中引導人們對于民族文化的自覺,是實現其傳遞功能的根本,在當今全球化的浪潮中尤為重要。
在全球化的沖擊下,出現了民族文化的危機,這是一個無可否認的事實。這種危機,一方面是全球化中強勢力量憑借其經濟的、以及知識、學術、教育的優勢所實現的文化擴張而產生的結果。阿特巴赫(P.G.Altabach)和奧奴弗(R.F.Arnove)曾對西方國家如何通過西方語言、報章雜志、書籍、獎學金滲透發展中國家的教育,再產生西方的文化與價值,以維護這些國家的中心經濟、政治利益問題進行過系統的研究。正是全球化文化擴張的現實,它引發了當今世界一系列文化和價值的沖突和民族文化的危機。
世界上的強勢力量除了憑借經濟文化的優勢以實現“文化入侵”以外,還在他們的全球化文化的意義解釋下將民族文化引入誤區。這種全球化的意義解釋是將體現他們自身利益的特殊價值賦以普遍的言說。在這種言說中,他們的特殊文化成為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普遍法則,成為文明高度發展的圭臬。正是這種文化誤導,使人們錯認為在全球化中真正存在著某種普世共識,文明的主流。每個民族和個人只要據此思考,照此行事,就可以走上現代化的文明大道;一切人只有按照他們的主流語言去言說,一切文化學術只有與之“接軌”,才可以立足于世界,得到國際的認同。在這種誤導下,處于弱勢地位的民族文化其主體性被泯滅,它的生存空間被壓縮,而整個世界上文化則變得十分壟斷和壓制。此種文化誤導的危險性就在于它往往使人們“自動”地把自己納入強勢文化之中,自愿成為文化上的被壓迫者,從被殖民化”到“自殖民化”。
文化是一個民族的歷史經驗,它的功能也是用作于對自身歷史經驗的解讀。為此,每一種文化都有它自身的獨特性,自身的限定性。如果一個民族喪失了文化上的自主性,不能用自己的文化來解讀自身的歷史、自身的經驗,聽任其他文化超越其限定來讀解來裁剪時,必定產生對自身生活世界的誤讀與誤導,引發出民族生存的危機。值得注意的是:在今天的“中國任何一種現象都只能在別人的概念框架中獲得解釋,好像離開了別人的命名系統,我們就無法理解自己在干什么,我們的生活意義來自別人的定義”。[6]面對這樣的現實,進行正確的價值引導,提高全民族文化自覺性,是教育無可推卸的責任!
文化自主性的堅持,并不意味著一個民族在文化上的封閉,或是堅守固有的文化傳統。民族文化不是一個固定的概念,它是在民族自身經驗的不斷延續中,在不斷為這種經驗作出更為合理的表達中,在不斷對自己作出再解釋中發展的。民族文化是在與異質文化交流與接觸中,在對異質文化作出選擇性反應中發展的。應當說,一種民族文化對于其所屬民族來說,是永遠的潛流,它只有在不斷地涵納百川中才會綿延相繼,更新常流。為此,一個民族的文化自主意識必定內含著文化的開放意識。教育要使人學會尊重和欣賞各種不同的文化,“不但要‘各美其美’,而且要‘美人之美’”[7],教育要使人學會與不同文化進行溝通和對話,學會回到自己的歷史經驗和生活世界中去對異質文化作出自主選擇,吸取其中一切有益的文化成果,學會文化上的承續嫁接。
三、全球化中的個體文化反思
當今的全球化浪潮不僅影響整個世界各個國家和民族的發展進程,而且還直接沖擊著每個個人。它以一種更為全面,更為細致、微觀的方式影響著每個人的生活,它左右著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和價值取向。吉登斯(Giddens)1996年曾經說過,全球化不只是一個“在那里”(ou there)的現象,它所關涉的不只是大規模世界體系的興起,更表現為日常生活的轉變。因此,全球化是一個“在這里”(in here)的現象,它影響到個人認同的最細微部分。
全球化將西方強勢文化推向世界,推向了每個個人,其中推進速度最快,推出范圍最廣、影響程度最深的,當屬當代西方的消費主義文化。
這種消費主義文化將大規模的消費、高水平的生活視作為經濟體制的合法目的、社會發展的主要手段、個人生活的根本追求。人們所普遍追逐的是無限擴張的更高更多的消費。這種消費,它滿足的主要不是需要,而是“欲求”。“欲求超過了生理本能,進入心理層次,它因而是無限要求。”[8]馬爾庫塞將這種“欲求”稱作為“虛假需要”,因為這種需要不是來自主體自身,而是被他人所操縱,是為某些客體制造出來的。但是人們卻為它所驅使,成為這種“欲求”的奴隸。滿足這種無限欲求的消費成為建構整個日常生活目標與價值的中心。消費主義主宰著當代人,它在世界范圍內打破了人們原有的主體性,把他們改造成為消費人。消費主義構成當代人的主要生活方式,也成了當代占主導地位的意識形態。在這種意識形態的支配下,人的生存就是為了消費,似乎也只有在消費中人才有了活著的感覺。人們的消費水平成為他們的身份、價值高低的標志,是人生成功或失敗的證明。而當代一種消費道德觀的盛行,更使這種消費主義合理化。這種道德觀以揮霍浪費、尋歡作樂為榮,以無力消費為恥。“在今天,如果未能得到歡樂,就會降低人們的自尊心”,“人就要暗自反省:‘我哪兒做錯啦?”[9]這種消費道德觀賦予無限擴張的消費以個人成功、社會進步、經濟繁榮、現代化的發展、人類進步等等道德的、正當的意義,甚至將實行無窮的消費視作為個人對社會應盡的責任與義務。
消費主義作為一種意識形態,以非政治化為表象,并以其特有的感性化、生活化在不知不覺之中“深入人心”。這種來自于發達國家的消費主義意識形態,在全球化的推動下已成為控制全球人思想與行為的霸權文化。這種文化霸權也是為經濟、政治的擴張開道的。
一系列研究已經表明,消費主義也已經在我國迅速蔓延,它波及城鄉各地,沖擊到各類人群,其中特別是青少年兒童,他們成為消費主義文化的易感染群體。他們的消費取向與行為還往往以反哺的方式影響著前輩群體。對于一個長期處于物質、經濟匱乏的國家來說,不能否定引導消費,提高消費水平的合理性。我們需要加以正確引導和認真反思的是:以無限擴張消費為特征的消費主義意識形態與文化,是以無限消費為生存目的的個人人生價值取向。通過教育要使人們特別是青少年清醒地意識到:來自強勢國家消費主義文化是建立在他們已經形成的經濟擴張基礎之上的。如占世界人口2%的美國人,每年消耗全世界開發資源的30%,包括60名美國人在內的全球最富有的225人中,他們的個人財產相當于世界人口相對貧窮的25億人的總收入。美國的生活方式,美國的消費文化,對于世界上大多數人,其中特別是發展中國家的人來說,永遠只能是懸在空中的一塊甜餅。而由這種消費主義所帶來的資源短缺、生態惡化,已經威脅到全人類在乃至子孫后代的生存。消費的無限擴張,又必然導致國與國之間為爭奪有限資源、生存空間的斗爭,世界上各種有限戰爭、無限戰爭的連綿不斷,也不能不從中找到它的根源。提高人們對于消費主義生活方式、消費主義文化的判斷能力和批判能力,對于它的合理性提出質疑;引導每個個體對自己的消費取向進行理性反思,能夠比較清醒地分辨:什么是自己的真實需要,什么是為他人所操縱的欲求,在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追求上形成某種張力……這一切都是當代中國價值教育所面對的難題,但是它也只有在不斷解決這個難題中找到它自己存在的價值。
引導全球化中的文化自覺,教育工作任重而道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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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費孝通、李亦園.中國文化與新世紀的社會學人類學[J].北京大學學報(哲社版),19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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