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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邊的談話
那是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的時節，我帶著女兒陪老媽回娘家。
外婆年且九十，獨居一個小院里，紅磚灰瓦，碧綠的蔬果葉子在春風中招搖著。老人家聽說我們要來，早早購置了一些熟食，并燒了我們愛吃的各色蔬菜。
一進小院遇上外婆的租客，他們租住在后院的小房間里。廚房就是在兩個房子間的走廊搭了個小窩，做飯家伙一應俱全。房間里有一張長長的桌子，一端是雜物，另一端是一個罩子蓋著的一些黑乎乎的東西。一個穿紅毛衣的中年女人穿梭在小窩和房間之間。
“太婆婆!”女兒眼尖看到了坐在太陽底下擇菜的外婆，三月的陽光毛絨絨的，外婆看起來像以前家里養過的蘆花貓，也很像宮崎駿電影里的龍貓。
那只柔軟的大貓抬起頭，揚起臉，皮膚灰黃，眼睛明亮，花白的頭發被調皮的春風撩撥得高低不平，平添了幾分可愛。“笑笑！哈哈！”外婆聲音依舊響亮，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立刻把我們拉進堂屋的餐桌邊。
“媽，這是給你買的降壓藥，你的血壓不能再升了，不然又要流鼻血了。”老媽麻利地把藥放到了餐桌邊的藥箱里，“這個是小艷送給我的血壓計，我家里有一個晶晶買的，這個給你啦，每天記得要量血壓。”
“曉得了，我身體好著呢，哪天你說不定還要我陪你呢。”外婆朝女兒得意地笑了一下。
“小寶貝，外婆給你留了好東西！”她神秘兮兮地掀開一張紙，里面居然是一大盒子糙米，那是女兒彼時的最愛。小丫頭一下子嘎嘎地笑起來，眼底黑黑的陰影全被沖淡了。
其實，我跟女兒都是病號。
女兒因為嚴重的咳嗽，把眼內的毛細血管都震破了，眼底就留下了兩片陰影。而我，第二個孩子沒保住，也處于休養狀態。娘兒倆索性一起回娘家休息了。外婆知道后，就邀請我們來她家玩玩。
“我家寶貝就是乖乖的，給太太看看這么漂亮的眼睛怎么可以弄壞呢？”外婆用粗糙的手撫摸著女兒的小卷毛，然后嗔怪起我來，“都是媽媽沒看護好哦！”
“媽媽也生病了，她是不小心的！”女兒替我辯解。“那就是外婆不好，沒有照顧好媽媽。”外婆故意逗她。
“外婆的問題也是你的問題啊！”小小的人兒一下子把我們逗樂了。
“諾！這個癩蛤蟆草是你上次要的，還有蒲公英草，我都曬干了。對了，這是上次村上人說的一種野草，可以降血糖的。”外婆邊說，邊把桌上一包又一包的袋子拆開又收起。
老媽接過袋子，對我咕噥著：“你上課嗓子不好時，用這個草泡水喝，效果很好！”
“媽媽也給我喝過一種草泡的茶，是她問寶貝阿姨要來的，媽媽還用了冰糖，甜甜的，咳嗽時嗓子不疼。”女兒也湊起了熱鬧。
“阿姨，能不能借你家的篩子用用？”紅衣女人端著一大盆黑乎乎的東西進來了。
“沒事沒事，在門口邊呢。”外婆走過去把門口邊的篩子推了出來，“你弄得啥啊？”老外婆模擬這個外地女人的口音，差點害我嘴里的茶都噴出來。
“女兒剛生了娃娃，俺們倆都在這里打工，沒空回去幫她帶娃娃，閨女累得腰都不行了，我弄了點草藥曬曬，然后用土方給她做膏藥。”紅毛衣映紅了女人的眼眶。
我猜那黑乎乎的應該是艾草做的膏藥，看著她曬草藥的背影，感慨良多，真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媽媽。女兒的健康都是媽媽們最牽掛的事情。
金色的陽光把堂屋照得更加亮堂了，餐桌邊母親們的心也更閃亮，《請回答1988》這部韓劇一句臺詞在我耳畔響起——
上帝說這個世界太艱難了，于是便創造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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