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夜晚：靜夜

靜靜的夜晚：靜夜

靜靜的夜晚：靜夜　　
　　25W的燈泡，泛著有些發黃的光，脫漆的木窗外，夜，是無際的寂靜。
　　
　　這是山區的夜晚，黑夜中閃爍著點點星光。柯安坐在這簡陋的教室中，靜靜地批改著孩子們的作業。忽然，燈熄了，教室與窗外的世界去了那層光膜，瞬間連成一片黑暗。山區有電已很不容易，斷電也是習以為常。
　　
　　柯安放下筆，定定地望向遠方，那隱在黑暗的燈光中，哪里是自己的家！二年前，柯安大學畢業，他毅然選擇到山區教書，不為別的，只為那時的心頭一念：逃離母親過分地看管。
　　
　　那時母親幾乎是哀求著讓他不要去，他沒聽，接著母親發動三姑六婆來勸他，他亦堅定地維護自己的選擇。
　　
　　“媽，這一回你就讓我自己決定吧！我知道你的擔心，可我需要屬于我自己的權力。”飯桌上，柯安又一次重申了他的要求。
　　
　　母親沉默不語，只任由淚一滴一滴地掉落碗中。
　　
　　“讓他去吧！”許久，父親平靜地吐出這句話。
　　
　　“真的？”柯安有些不相信。
　　
　　“去吧，兒子大了，總會有自己想要做的事！”父親嘆了聲氣，放下碗筷，起身拿了張面巾紙，“孩子他媽，由他去吧，山里的生活苦不下去，他自然會回來的。”離開那天，父親送他到車站。母親托辭今天朋友生日，不能來。可他明白，母親這時一定在家偷偷流淚。火車站，父親將手中的行李交給柯安。
　　
　　“上車吧，火車要開了。”
　　
　　轉身，剛走不遠，父親又將他叫住。“一定要記得，當老師的人要耐心點，控制著點脾氣。”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知道了。”柯安邁上車坐好，透過朦朧的車窗，父親站在月臺，也正看向這里。那削瘦的身影在風中更多了些滄桑。
　　
　　“爸，注意身體，媽也是，都要平安——”柯安朝父親揮手，疾駛的火車使風聲變得很大，他不知父親能否聽得到，只是大聲地喊。
　　
　　車僅到了山腳下的小鎮，接下來的路需要坐驢車進山。
　　
　　山路崎嶇不平，驢車上有股難聞的味道。柯安從背包里拿了張面巾紙將鼻子捂住。
　　
　　趕車的老漢笑了：“年輕人，第一次來這吧。看樣子，你是城里人？”
　　
　　“對，也是第一次坐這種車。”柯安換了個坐姿，好同老漢聊天，一路的沉悶讓他有些煩燥，“我是來這當教師的。”
　　
　　“喔，你就是那個新老師。我孫女就在村里的學堂上課，那已經連著幾個月沒有老師了。我這車拉回去一個老師，村里人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趕車人話語里滿是欣喜。
　　
　　“千萬別這么說，我只是沖興趣去的。”柯安的臉微微發熱，原來自己這一決定對這個村莊有這么重要。
　　
　　趕車老漢揚了下手中的皮鞭，又喝了幾口水。“村子里，年輕人都出去打工，剩下的都是老人、小孩，不過老人們長壽，身體硬朗著，家中的事，他們都能照料，村子旁還有果林，最近還通上了電……”
　　
　　驢車還在走，柯安看著漸黑的天色，有些著急。“請問，還要多久才能到？”
　　
　　“還有老長一段路要走，怕是要趕夜哩！”
　　
　　夜已很深，驢車終于到了村口。
　　
　　“今晚就住俺們家吧，村主任怕是已經睡了。”老漢說著將驢子系在自家院里的大樹上。
　　
　　“那就打擾您了！”柯安謝過老漢便同他一起將行李搬進了屋。
　　
　　那是他在山區里睡的第一個夜晚，硬硬的坑，實實的被，那一宿柯安都沒怎么睡。
　　
　　第二天，初升的太陽散發著柔和的光，清晨雞鳴的時候，柯安就醒了。這會兒，借著光他開始打量這個村莊。沒有水泥路，到處都是黃沙地，房子也是陳舊的土坯房。不遠處有幾間屋頂插著五星紅旗的房。那大概就是學校吧，柯安想，以前從電視中看到的貧苦學校差不多就這樣。
　　
　　早晨，吃過玉米餅，老漢將他帶到村主任的家，正碰上主任要去學校。
　　
　　“我和您一起去吧，了解了解環境，我還不知學校在哪兒呢？”
　　
　　見柯安這么誠懇，村主任和藹地笑了：“行，走吧，我們邊走邊聊。”
　　
　　去往學校的路上，盡管穿著鞋，但大大小小的石塊仍舊有些礙腳。一路上，村里人都看著他，似乎在看一個新奇物。
　　
　　學校，土筑的圍墻，里面是幾間用紅磚蓋起的平房，沒有刷漆，磚砌的紋路明顯地裸露在空氣中，因為沒有老師上課，所以也沒有學生，周圍寂靜、空蕩。
　　
　　“柯老師，孩子們曠課已經很久了，您看，什么時候可以開始上課？”村主任有些懇求，畢竟村里來一位老師很不容易。
　　
　　柯安回過神，“明天，明天就讓孩子們來上課吧！”
　　
　　主任舒心地笑了：“行！”
　　
　　村里沒有多余的房子，柯安便被安排在學校一間簡陋的閑置房里。
　　
　　第一次要獨自面對一個學校的學生，柯安心里有些忐忑，盡管已實習了半年，但來山里教學倒是頭一回。
　　
　　次日，清晨的陽光照進只有木頭框架的窗戶，柯安已干完了該干的事，坐在坑上認真翻看昨晚寫好的教案。
　　
　　手機鬧鈴“嘀嘀”地響了，山區信號不通，手機僅有的作用是報時，柯安合上書，朝門外走去，會是順利的一天！他想。
　　
　　教室的門虛掩著，柯安輕輕推門進去。嘰喳聲起伏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只留有他走動的腳步聲。
　　
　　“大家早！”柯安微笑著將手中的書放在破舊但整潔的講臺，順帶拿了一支半截的粉筆，“我姓柯，木可柯。”說著便在泛白點的黑板上寫下一個“柯”字。
　　
　　“柯老師好！”幾個大膽的孩子調皮地叫道，“老師，給我們講講城里的事吧！”
　　
　　“好啊，不過，今天我得先認識認識你們。”望著這些真誠渴望的眼睛，柯安覺得這些孩子很可愛，帶著一種城里孩子所沒有的純樸。
　　
　　第一節課過得很快，二十來個學生都做了自我介紹。柯安手制了張座位表，孩子們相互都已熟絡，這表是為了方便自己的。
　　
　　每日，柯安都很用心地教課。周末，他有時會乘那老漢的驢車去小鎮買些粉筆和授課用品，盛者同孩子們到大山里去逛逛，孩子們會給他講這山村和大山中的事，柯安還在學校角落的一塊空地上種起了各種疏菜，生火、打水之類的雜事，他也早已熟練。
　　
　　時間一秒一分，一天一年地過。習慣漸漸將不習慣替代。
　　
　　孩子們很喜歡這個城里來的老師。
　　
　　柯安在這里，清貧卻很快樂，只是想念不在身邊的爸媽。
　　
　　忽然間，燈亮了，柯安揉了揉帶著倦意的眼，繼續手頭的工作。
　　
　　不久的將來，會有越來越多的學生走出這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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